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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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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-04-04

  浮生           

    注视着玻璃缸里的鱼,突然发现我们的生活没有本质区别。

你靠水活,我靠气生。

我一直相信,每个人能够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,必定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牢牢地牵着它。这根线断了,生命也就飞走了。就像气场,每个人有每个人活着的气场,气场尽了,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,像一缕微云,飘走了。

《红高粱》的结尾很唯美,那是一种很悲壮的美,凄凉的美,“母亲”的生命线断了,伴着“娘,娘,上西南,宽宽的马路长长的宝船......”的童谣,她完成了作为一个真正的新娘,一个母亲,一名抗日份子的使命,微笑着飘走了,飘走了。朝月亮升起的地方,越飞越远,越飞越远,任何人都无力挽留......

林黛玉的气场是贾宝玉。贾宝玉要完婚了,新娘不是黛玉,她那根本就弱不禁风的生命飘带訇然断裂,气若游丝,一株三生石畔的绛珠草,还尽了千年的眼泪,也该离开本就龌龊势利的温柔富贵乡了。

突然想起父亲。

父亲的离去是万分不舍的。临走前的一个多月里,身体极度消瘦,衣食起居都要人扶。那个时候,父亲更多地谈到三弟,他知道为了给他治病几乎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,他说三毛(三弟)读书很用功,可惜,可惜他(父亲)支持不多久了。我们一个劲地说三毛读书有我们,但他还是不相信。下葬时,父亲的眼睛突然睁开了,妻说:“爸,你就安心地去吧,三毛读书有我们哩。”然后慢慢地替他抹上了双眼。

我一直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,但是我相信灵魂,那是仙逝的人在另一个世界存在的气场。逢年过节,只要我们把准备好的美食往餐桌上一摆,斟上几杯酒,再在碗上放几双筷子,燃几柱香,烧几张纸,然后虔诚呼唤父亲和先人们来吃饭过节了,相信他们都能相约而来。他们的灵魂都在我们周围,我们的喜怒哀乐他们都能感觉得到。

安葬父亲后,我们请傩戏师(阴阳先生)给父亲超度,给他烧灵。那晚,傩戏师将父亲的灵位置于香火左侧的方凳上,白色的灵幡不停地飘动,俄而便有一只硕大的草绿色蚱蜢停于灵幡上,我一直相信那是父亲灵魂的化身,当我召集家人开家庭会时,它便飞到我们头顶绕旋了三圈后飞到母亲的肩膀上。我们都惊呆了,父亲,如果你在生真的有灵,你要告诉我们什么?是这辈子做我们的父亲你三生有幸,还是你担心三毛的读书生涯就此结束?母亲说“你就放心去吧,我和孩子们都不会忘记你的嘱托”之后,他就稳稳地飞到灵幡上停着不动了。

次日给父亲超度,按照当地风俗给父亲扎了房子,轿子,装好了上路的“盘缠”,傩戏师按照步骤一步一步地与阴间的大小官员打招呼,唱赞歌,给好处,才把父亲的灵魂从十八层地狱提升到天堂。

接灵了,就是把父亲已经提升到天堂的灵魂接回家,请上香火,让他和先人们一起保佑家人幸福平安。先生在大门外置了方桌,桌上置一水盆,盆上放一竹块,朝外三面围上竹席,再在席上撑起布伞。说父亲要从天堂来到人间,然后过奈何桥来与我们相见。让我双手举着父亲的灵幡,灵幡的底部拴着一叠纸钱。父亲的灵魂要在傩戏师的法事中降临。有经历的老人告诉我,如果灵来了,拴着纸钱的灵幡就会上下跳动,如果亡灵高兴,那灵幡就跳动得厉害,如果对活着的人有怨言,就会疲软地跳动几下或者根本就接不来(不跳)。

我知道父亲浮生短暂,49岁就早早离开我们了,他生的气场很短,那是他把它分给了我们,让我们能好好地活着。他为我们的生活消耗着他的气场,为我们有房住日夜不停地劳作,为我们能上学读书损耗着自己的余生,末了,牵挂的还是自己的亲人。  

手握着父亲的灵幡,虽然我不相信父亲的灵魂真的能回来,但我还是希望那页沟通父子心灵的经幡能够上下跳动,并且跳动得欢快一些。好让我自欺欺人地认为父亲不会为我对他的亏欠而记责,好让邻居们认为我真的是一个孝子。

傩戏师的法事开始了。主坛师口里潜着水,使劲地往令牌上喷,口里念念有词,然后朝着南天门画了几个字徽,在桌上狠狠地击打了三下,于是接灵的歌词唱起来,锣鼓使劲地敲起来。顿时,亲人们的目光,邻居们的目光,齐刷刷都聚在我双手持着的灵幡上。我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,不让末端的竹棍抵到砰砰跳动的心脏。动了,真的动了,竹棍的顶端突然弯了下来,然后经幡不停地上下跳动,力度越来越大,弧度也也来越大,傩戏师的锣鼓也敲得越来越响,亲人们、邻居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虽然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找到灵幡上下跳动的真正原因,但我宁愿相信那是父亲生的气场尚未散尽,以此作为借口感谢父亲临别时对我的宽容。

父亲的气场散了。他用浮生经营的家也散了。新婚的二弟和不喜欢读书的四弟去了广东,三弟随我一道,到县城完成他未完成的学历。一年后,害怕母亲一个人在家孤独,长期处于悲痛中,我和三弟的轮番动员母亲去广东,帮二弟照看孩子。

然而,母亲心里记挂着尚在读书的三弟,他知道我们负担很重。他看到了那些年纪和他差不多的老人每天捡废铁也能赚钱。于是他向二弟撒了谎,说孩子不服看护,自己一天也闲得慌,要他们自己带,第二天便和那群老人捡废铁去了。直到生病了也劝不住,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还要去捡铁。二弟的电话很急切,当三弟出现在母亲面前时,母亲正在废弃的工地上东寻西找。

回到德江,母亲生病,加上晕车,已经瘦得不成样子。休息了一两天,输了几组液,母亲身体渐渐好了起来。然后不停地埋怨身体不争气,自己虽然不识文化,但在广东也能进得到厂,厂里没活干,也能捡铁卖。然后他从一大堆包裹里翻出卷成筒状的钞票,让我存到银行下一年三毛的书学费就不用再贷款了。

就如我在一首诗歌里写的一样——好想回到故乡\回到娘的身旁\看着她站在土灶后面\给我们准备晚饭的模样......

然而,故乡是回不去了,诗歌想像中的故乡更是回不去了。母亲对那个曾经生我养我的我们称作故乡的地方留有太多的悲痛。她说,就是那个地方的山山水水累垮了你们的父亲夺去了他的生命。她说,要是当年知道在外面卖力会比在故里刨土强,该早一些奔出来。我知道,母亲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子气:离开土地,我一样能把三娃子的书供出来。她的很多举动,不仅让我深深感动更让我内疚。她天还没亮就帮着人家下车,到县城周边的山崖下水沟边挖菖蒲和药材卖,到山坡上挖折耳根和野葱背到菜市场零售,还时常受到城管的追赶。几年下来,三弟读大学的书学费硬是没让我们操心。而我作为家里的老大,唯一让母亲感动的是在和妻子的勤劳下在县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,每天晚上能够等着母亲高兴地回到我们营造的那个家。

三弟大学毕业了,四弟也已成家,他们都不想回去,想在县城安家,母亲很赞同,说:“人能到处能,草能到处生。”但母亲的心头仍有一个疙瘩,她在菜市场卖菜时常常听人唠叨,现在的大学生啊,毕业就找不到工作。他害怕三弟大学毕业后找不到事做,不能养活自己。没想到三弟心里也憋着一口气:毕业后在国营企业上了一个月的班就毅然辞去了工作,然后跑到贵阳的一所民房里苦攻了几个月,终于过五关斩六将考上了公务员,为自己,也为家人狠狠地争了一口气。

现在,我们一家人从那个叫“下坪”的村庄,辗转了一大圈后来到了“德江”这个小城。我和三弟有了较为固定的工作,二弟和四弟一家凭着手艺也能在这个小城立足,只是房价太贵,他们不得不像浮萍一样不停地漂流,不停地租房,不停地搬家。

去年春节,我回了一趟老家,到父亲的坟头给他烧纸。在村口遇到在村里居住的人,大都有了“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”的尴尬。问及村里的前辈,回答是多已作古。一种悲凉袭来,更多的感受就是浮生短暂。他们,曾经如父亲一样在这个村子存在过,但终究如一片浮云,无法在这片土地上永久地存在下去。在将自己的余生过尽后自觉地退到了后山,与大地融为一体,隆起一个土堆,作为后人凭吊的一个符号。而更多的尚存于世上的人,为了生计,都飘到了远方。有的对这个地方尚存一丝牵挂,过年过节还能回来一两趟。有的却是永远不回来了。

坐在老屋的台阶上,我竭力搜寻着生存的记忆。恍惚中,母亲背着一大背柴草,父亲挑着粪桶,在我家那头忠实的老黄牛的带领下,从院坝边的小路上走来了。我心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温暖,一种家的温暖。然而,事实告诉我这只是幻象。墙上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,让我看到了我们懵懂的童年,那些渴望长大渴望成年的岁月已然如这些模糊的字迹,一去不复返了。

起身,面对老屋,作别朽烂的椽梁,作别院坝的石缝里苦苦等待老屋主人的野草,我又要飘走了。

浮生。

这个词我很喜欢。(简宜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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